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郡主和离之后 第12节

    她脸上的泪水一直未干,这会儿更是泪如雨下。
    曾怀远的眼睫微动,半晌睁开眼,瞧见她,缓缓扯动唇角,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,满是疼惜:“怎么……像只、小花猫?”声音微弱,几不成声。
    他敬重南嘉,从来不会对她的管教指手画脚。皎皎幼时犯了错,总是这样先来找他,眼巴巴望着他,哀求得他心软了,再一同去找南嘉认错。
    南嘉虽然疼爱她,却从不娇惯她。每次见着,都是柳眉一挑:“你倒是会搬救兵……”
    话还未说完,便被他握住了手。南嘉先是愣住,脸色微红,然后微恼,就要甩开他的手。他背对着皎皎,幅度轻微的挥了挥手,皎皎会意,轻手轻脚跑开。等到南嘉甩开了他的手,皎皎已经喜笑颜开跑远了。
    他本以为,有他和南嘉守护,皎皎可以一生无忧。她有疼爱她的父母长辈,有恩爱不疑的夫君,会有幸福美满的一生。
    可到底是他错了。
    南嘉不喜徐空月,他总觉得那不过是偏见。长安城中才俊无数,受祖荫庇护的更不在少数。但徐空月明事理,知上进,不卑不亢,进退有礼,算是长安城中不多见的好儿郎。
    皎皎看中这样一个人,他一直觉得那是好事。
    即便当年莫北城一战,他有愧徐家,有愧徐空月,但斯人已逝,这些年他也在尽力弥补。更何况,那些事与皎皎并无关系。
    可千算万算,唯独忘了,身为人子,徐空月又怎能对当年之事释怀?
    他握着皎皎的手,心中还有万般放不下。这个他与南嘉一直捧在手心的珍宝,从不知人间疾苦,今后的艰辛她又该如何面对?
    他的目光缓缓挪到徐空月的身上,像是极力求一个保证,“皎皎……皎皎她是无辜的……她、她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    徐空月看着他的眼睛,他眼里没有对俗世的留恋,有的只是对独女的不放心——身为人父,他时刻担心女儿过得好不好,会不会受欺负。电光火石之间,徐空月突然明白,原来他什么都知道。
    他知道当年之事自己已经知晓,也知道自己如今所作所为究竟为何。可他从来不曾言语,任由这一切的发生。
    徐空月几乎想冷笑,这算是弥补吗?可这又有什么用?他的弥补,能换回他缺失十多年的父母吗?
    可对上曾怀远的目光,他却发现,曾怀远的眼中有愧,却无悔。
    他从不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。
    徐空月仿佛承受不住一般,猛地站起后退一步。
    这般突兀,让沉浸伤痛中的皎皎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。
    曾怀远还望着他,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地步,可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,对他道:“皎皎……拜托、拜托你了……”
    第14章 南嘉,等等我……
    徐空月只觉得遍体生寒,他从未想过,曾怀远会是这样的态度。行事之前,他想过诸多可能,曾怀远会暴怒,会指着他的鼻子怒骂,唯独没有想过,曾怀远会将皎皎交托给他。
    他想自己一定要拒绝,他怎么能继续照顾仇人的女儿呢?况且他与皎皎之间,已经不单单是两条人命的纠葛,他这样的人,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她身边?
    他想开口,可曾怀远濒死的眼神让他无法开口拒绝。
    长长的眼睫覆盖住他的目光,他冲曾怀远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。
    ——那样抗拒,却又无可奈何。
    即便他表现得如此不情愿,可曾怀远还是露出一点笑意。那样释然,又那样欣慰。
    徐空月想不通,他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    可曾怀远的目光已经跳过他,缓缓落到皎皎身上。他的目光那样慈爱,那么悲伤,又充满愧疚。
    皎皎仍在哭,眼泪一颗一刻滚落下来,像荷叶上的露珠,颗颗晶莹,无声滚落。
    看着悲痛入骨的皎皎,曾怀远心痛到无以复加。可他却无能为力。他能清晰的感知生命在流逝,无法挽留。他竭力露出一个笑,他告诉皎皎:“好好、活着……”
    皎皎紧紧握着他的手,像是拼尽全力去挽留一般,那么紧,那么用力。“父亲,不要走,不要离开我……”
    曾怀远却极缓极缓摇了摇头。他唇角还挂着一抹笑意,语气那么微弱,却又那么真诚。“南嘉……她还在、等我。”
    哭泣着的皎皎狠狠一怔。而后眼泪流淌得更急更汹涌。
    ——她怎么忘了,母亲已经不在了,父亲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念头?
    曾怀远却没有看她,他的眼睛仿佛在顷刻之间恢复了神采,他的目光越过皎皎,望向她身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。目光那样怀恋,那样不舍。
    他朝着那里缓缓伸出了手,口中喃喃道:“南嘉……”
    身为大庆无比尊贵的公主,南嘉恣意洒脱,傲然矜贵。她仍是少年模样,骑在高头大马之上,手中拿着一根玉柄马鞭。肌肤如玉,人比花娇。
    她下巴微抬,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傲气,不可一世,嚣张傲气:“你是什么人,居然敢拦我的马?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?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手就扬起马鞭,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空声。
    年少的曾怀远丝毫不怵,他抬手随意那么一抓,就将南嘉公主飞舞的鞭子握在手里。而后狠狠一拽,就将南嘉公主拽了个趔趄。
    南嘉怒目而视,气得小脸一片绯红。只瞧得曾怀远心头微动,手上力道越发大了起来。
    他唇角笑意如春风,似骄阳,透着几分桀骜,偏偏要装出一副好言相劝的姿态:“即便是公主殿下,也不该当街跑马,惊扰百姓。”
    南嘉通红着一张脸,怒道:“刁民,放开你的脏手!”
    曾怀远笑着,猛地松开手。猝不及防的南嘉又是一个趔趄,差点从马上摔下来。可她骑术很好,一个反手抓住缰绳,便将自己牢牢稳固在了马背上。
    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
    曾怀远在心底赞叹一声,嘴上却道:“公主小心。”